美国女友VS中国男生：文化差异是个什么鬼？（一）
《对话录·一》
作者:霍大维 编辑：百年树人
百年树人（bnsr100）原创文章，转载请联系授权
编者按：
刚认识大维那会，他还在是国内的高中生，如今已经肩负着解救美帝的重任留学去了。大维之前在百年发过文章，很多人看完之后表示，能够有如此的独立思考真不容易。这篇文章大维在年前就已经给了我，由于某些不能说的原因，一直到现在才能跟大家见面，在这里我说一声抱歉。本文篇幅较长，故分开发表。也祝大维在美帝能够实现自己价值和梦想，获得真正的自由。
来美国已有一个月了——既不过于长，也不过于短，因此我应该利用身在其中却作为一个“文化外来者”的优势来写点关于美国的东西，但是出于自己不甘于与任何人为伍的嚣张个性，笔者既不准备写日记记录我这个小留学生的心路历程，也不准备长篇大论中美文化差异，抑或是一篇既表述对过去生活的思念又表达励志不畏未来挑战的怪胎散文。我准备写的，是我长久以来一直在积攒，只缺一个契机表达的想法。而我的女友，一个典型的美国青年，或至少我认为是一个典型的美国青年，提供给了这样一个机会。遗憾的是我还不确定她的名字。
“那么，你现在适应了么？”
“适应什么？”
“适应这里的生活、学校，方方面面啊。毕竟还是有文化差异嘛。”
“哦，适应得非常好，”我说，“谢谢！因为我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也因为文化差异，或者文化，本身就是个伪概念。”
“为什么？我是指，文化这个词很常用啊？”
“你认为文化是什么？”
“文化是.......比如中国人和日本人用筷子而不是刀叉，就是种文化。”
“准确来讲这是种习俗，就是得到传承的习惯。那么你认为文化就是习俗了？”
“嗯......是。”
“那么，中国人和日本人都用筷子，他们的文化就相同了？”
“我觉得不是，中国和日本的文化还是挺不一样的。”
“为什么？”
“哦，我改正一下，文化不等于习俗，文化包含某些精神的东西。中国和日本的文化有某些非物质的东西不一样。”
“我很高兴你对亚洲有所了解，”我说，“那么请问，你认为中国和日本文化哪里不一样？”
“比如......日本饭和中国饭就不一样啊。”
“这不是物质的么？”
“不完全是，饭是人做的啊。”
“一个民族的料理，是否由其地理位置决定？”
“嗯。”
“那么，一个民族的服装，建筑，文字，是否也是由其地理位置决定的？”
她犹豫了下，点点头。
“那么地理位置难道不是最典型的物质么？”
“是，但是我改正一下，我是说，中国和日本的历史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但是，设想一下，如果两个民族现在的习俗、伦理、经济、政治、艺术完全一样，只是走过了不一样的历史，你会说这两个民族文化不同么？”
“怎么可能呢，我是说怎么可能有现在完全一样的民族呢。”
“假如。”
“那么我认为它们是一样的。”
“那么，当我们谈论文化的时候，我们真正谈论的是历史对我们现在的影响，而不是历史。”
“好吧。不过我还是认为文化差异是有的，毕竟不同民族的人总体上过着不同的生活，我是说，不仅仅是习惯，还有……”
“我理解你的意思。能举个例子么？”
“比如我听说中国学生，当然我绝没有冒犯的意思，普遍只专心读书，没什么个人爱好，也对时事毫无了解。”
“我明白你当然不是种族歧视者，我也承认这确实是现实。但是，你认为沉迷学习和缺乏爱好是种文化么？”
“你认为它们是什么？”
“不是。这两者只不过是中国内地教育制度的恶果。中国教育资源的分配不均，再加上低学历低收入者的生活会十分艰难，所以竞争极其激烈。而由于过于庞大的学生数量，和多数地区落后的教育水平，高校以考试成绩选择学生是目前最现实也似乎是最公平的方法。中国学生就是这么训练出来的，但是这和该民族没有关系，只不过是社会体制和经济发展的孽障。至于不关心时事，你知道多年前一群关心时【哔】事，敢于游【哔】抗——如果这就是关心时【哔】事的标准的话——的学生怎么样了么？”
“哦，我听说了。”
“对。在现在的中国，这个是高度禁忌，并且多半群众由于信息封锁而对此一无所知。同样，这是人为的悲剧，与普通中国人和这个民族没有任何关系，不能把这些当下的弊病以文化的名义加在现在和未来所有中国人头上。”
“明白了。”
“所以现在你认为什么是文化差异？”
“我还是觉得一个民族有也应该有其自己的特征，这就是文化。比如在这里开中餐馆的人都非常勤劳,我是说他们似乎时刻都在工作，即使他们已经不需要拼命才能维持基本的生活条件了。所以我认为勤劳就是中国的一种文化。”
“但如果你从小生活在一天工作10小时以下就会吃不饱饭的环境里，即使时过境迁，你也会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不安全感，这会让你拼命赚钱。第二代的中国移民会因为家长的教育而勤劳，而到了第三代、第四代，就和本地人没什么区别了。”
“另外我听说大多数中国的老人都和成年的子女住在一起。当然我只是听说，并且我对此没有任何看法。”
“看来你真的很了解中国，但是你没必要强调你对此没有看法。如果你老了，没有收入和社会保障，你会选择离开你的子女么？”
“这不可能吧，没有收入和社会保障？”
“在中国就可能。其实那些享有社会福利和拥有足够财产的中国老人有很多都接受住在养老院了，之所以你认为亚洲人，尤其是中国人家庭观念强，是因为绝大多数人没有足够的社会保障来养老，也没有足够多和足够好的养老院。而这是可以，也应该通过发展来改变的。因此这不是文化。”
“那艺术呢？比如中国的国画，我很喜欢。”
“你很喜欢中国画？”
“是。”
“你喜欢中国文化么？”
“这不能用喜欢或不喜欢来评价吧，我们要尊重其他民族的......”
“抱歉打断你，不过我觉得我们已经达到要点了。你喜欢中国画，但你不认为你可以喜欢或不喜欢中国文化，那么你为何认为中国画是中国文化呢？”
“中国画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那么，假如世界上从没出现过中国画，那么这个不包含中国画的文化，你认为它本质上还是中国文化么？”
“我觉得还是。”
“为什么？”
“因为有没有中国画并不影响中国人的生活。”
“太棒了！那么你认为中国画就是文化的外延而非定义了？”
“是。”
“你认为文化的定义是什么？也就是一个东西需要至少具有什么，才能被称为文化？”
“仅属于某个民族的，不随也不应随经济发展而改变的精神….观念。”
“那么现在你认为文化存在么？”
“存在吧。”
“那么中国文化是什么？”
“…….”
“美国文化是什么？”
“…….”
“文化差异还存在么？”
“好像不存在了。”
“其实文化这个词才是使用最广，影响最大的流行语，它迎合了许多人的利益而没被淹没在历史里。文化的拉丁词根是‘cultus’，但是这个词只有耕种和供奉的意思。现在意义上的文化这个词最早出现在1793年的德语字典里，‘Kultur’。德国人发明文化这个词来概括当时德意志地区所有的特色，也就是‘民族魂’：祖先传说，山歌民谣，部落习俗等，来对抗英法的‘文明’，满足民族自尊心，毕竟当时德意志的文明程度远远落后于英法等现代国家。他们宣称文明——制度，法律，经济，科学等，是肤浅的。而文化才是人类精神伟大之处。所以文化这个词是反文明的，代表了一种冷淡主义。你刚才也总结了文化的定义：仅属于一个民族，不随也不应随经济发展而改变。这个定义揭露了文化这个词敝帚自珍的惰性。既然这个词就是以此目的被创造出来的，人们怎么用它就很显然了。比如中国政府所宣传的‘弘扬中国传统文化’，要么是公认的善行他给说成中国文化，比如‘友善’ ‘诚实’，要么是通过宣传文化相对主义来回避问题。最典型的就是将集体主义，‘中庸之道’解释成中国文化。”
“我真的没有这意思。”
“当然。那你现在怎么看待‘尊重其他民族文化’这种话？”
“我还是觉得要尊重。”
“尊重什么？请仔细斟酌下。”
“……..习俗。”
“这就对了。不要总用文化这个词。有恶人故意用它混淆视听，有更多的懒人用它解放思考，而这两者对社会发展的破坏是一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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